文:Lisa影評快遞

這雖為兩位准下士奮不顧身的傳遞軍令,最後使命必達的故事,也像是出現在章回小說中「過五關斬六將」的傳奇,也彷彿是在「無人之地」絕處逢生的闖關過程,但不論用何種方式來比擬,無疑的,這是一段在死蔭的幽谷中,透過鏡頭的跟拍,尋找溫暖與希望的生命備忘錄。

曾執導過《007:空降危機》、《007:惡魔四伏》以及《美國心玫瑰情》的金獎導演山姆曼德斯(SamMendes),他的祖父艾佛德曼德斯(AlfredMendes),曾在一戰時曾擔任過傳令兵,《1917》的劇本就是根據祖父的口傳故事所寫成的,而電影中的兩位英國士兵史考菲(喬治麥凱,GeorgeMacKay飾)與布雷克(迪恩查爾斯查普曼,DeanChapman飾),雖為虛構人物,但這都是當年在戰場上的小人物寫照,更是向他的祖父及所有為生存而浴血奮戰的無名英雄致敬。因此,曼德斯首次嚐試編寫劇本,並執導這部史詩鉅片。

1917

Photo Credit: IMDb

以世界大戰為主題的電影實不計其數,但為何《1917》能在本年度金球獎的最佳劇情片與導演打敗群雄,在奧斯卡金像獎十項入圍,成為2020年電影界的大熱門呢?除了劇情的引人入勝、精彩的場面調度、精準的動線走位、絕佳的視覺效果、流暢的運鏡節奏,使用最具挑戰性的連續鏡頭(Sequenceshot),也就是「技術性的一鏡到底」,讓觀眾身歷其境的跟隨那兩位士兵,在八小時之內的出生入死,並且分秒必爭的完成這個「不可能的任務」。

既然要使用一氣呵成的長鏡頭,所有的對白、移形換位必須一次到位,如同演出一場舞台劇,既要挑戰在崎嶇不平的爛泥上動如脫兔,也得要能一股作氣,尤其是當史考菲到達第二營時,要傳達停止出兵的軍令給指揮官麥肯錫上校(班尼迪克康柏拜區,BenedictCumberbatch飾)之前所經過的那一大片沙場,除了穿越槍林彈雨之外,還得要與側面衝出的眾多官兵們擦身而過,連跌撞的時間點都輜銖必較,因此團體默契與演員的紮實工夫,都是成功的關鍵要素。

除了以上的「厚工」外,能成功的營造出real-time的臨場感,攝影大師羅傑狄金斯(RogerDeakins)功不可沒,除了緊跟主角的步伐,也交錯著全景環繞,甚至在連續鏡頭之間的「斷點」,也成為融接劇情的轉軸,不論是在兩位主角走入德軍所撤離的地窖、史考菲闖入房子裡殺死狙擊手、之後在槍林彈雨中跳入民宅的地窖巧遇法國女子與女嬰等等黑暗場景,皆無工匠鑿斧之痕,也從這些場面的調度中,順水推舟的讓觀眾建立起情緒的厚度,融入當下的情境,感受到生死交關的迫切壓力。

1917

Photo Credit: IMDb

此外,曼德斯也承襲了《美國心玫瑰情》那種殘酷又美麗的風格,把橫屍遍野河流、凋謝的櫻花、滿目瘡夷的戰場拍的相當唯美,不流淚的講述那段百年前段孤獨的生死之行,因此,除了目睹一幕幕的令人驚心動魄的畫面外,也讓這部電影在沉重的歷史議題之外,多了些許詩意,以及令人迷醉的理由。

視覺效果與混音的絕佳設計,營造出劇情的壓迫感,猶如在大銀幕前挑戰一場闖關遊戲,整部電影兩小時看下來,絕無冷場,也彷彿將屈原的「嚴殺盡兮棄原野」給具象化了。

《1917》單一的故事主軸,用時間的緊張性,來擴大故事的格局,被精心的塞入了滿滿的訊息與豐富的情緒張力,所有人必須專注於眼前的行動,身處於危機四伏的地域,所有的令人顫慄的因子蠢蠢欲動,在觀賞的當下,完全沒有餘力去思考生離死別的課題,沒時間感傷,只能感同身受於兩位主角在執行任務時的步步為營,生死一線間。

生與死,希望與絕望,本來就是世界上最強烈的對比,尤其在戰爭片裡,絕對是著墨的重點。而曼德斯透過一次次史考菲「置之死地而後生」的過程,讓「死」與「絕望」逐漸敗下陣來,牽動了整部電影的劇情走向,用長鏡頭來表現這些元素的連續性,更是漸進式的描繪史考菲心境上的轉變。

史考菲飽受戰爭的恐懼,忍受與妻兒分離的痛苦,只是茍延殘喘的維繫生存的意義,這一切的負面情緒使得他麻木不仁,這個危險任務也是半推半就的、充滿抱怨的與布雷克一起接下,他認為榮耀對他而言毫無意義,也因此情願把得來不易到的勳章拿去換一瓶葡萄酒,只為享受活在當下的快感。

1917

Photo Credit: IMDb

相對於史考菲,布雷克代表了人性的溫暖,他先是在地窖中救了史考菲,並且一路上不離不棄的照顧史考菲,又救了與英軍敵對的德國飛行員,之後而反遭殺害,在臨終前還心心念念著的在第二營的兄長布雷克中尉(理察麥登,RichardMadden飾),深深的影響了史考菲,讓史考菲對於人性與希望再次開啟一線生機,於是他扛起了史考菲的遺願,開始積極的完成這個使命必達的任務。

布雷克的犧牲,彷彿是這部電影的分隔線,將「寫實」的殺戮戰場與「夢幻」的生死格鬥一分為二,希望的曙光穿越了絕望的陰霾,讓史考菲產生強大的生命力,創造了「一夫當關」的奇蹟。

櫻花,代表生命的希望,出現在滿目瘡痍的農場外,與湍急的河流中。櫻花雖會凋零,但果實掉落在地,腐爛之後會長出更多的樹苗,會開出更茂密的花,最後再開枝散葉,曼德斯用櫻花隱喻這群人,用生命換取和平的果實,給予人們活下去的希望與勇氣,而當史考菲掉落在河裡奮勇求生時,飄下了櫻花的花瓣,但背景卻是一具具的浮屍,形成強烈的對比,卻也呼應了花開花落的因果輪迴。

1917

Photo Credit: IMDb

樹蔭,出現在史考菲任務的開始與結束,遙遙相對,從德軍的地窖裡的一張全家福、布雷克的犧牲、法國女子與嬰兒,到最後見到布雷克中尉,皆留下伏筆,不斷呼喚著史考菲睽違已久的人性溫暖,因此從畫面上來看,樹蔭的色彩也悄悄的轉變了。由原先陰沈沈的冷酷無情,轉變為陽光露臉的溫暖和煦,輕柔的照射在史考菲從盒子裡拿出的那張妻子與兩個女兒的照片,背面寫著come back,是為「超越生存」的最強而有力的理由了!

本文經《方格子》授權轉載,原文發表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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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王祖鵬
核稿編輯:翁世航